武汉“疫”线专访 | 郑医护士邵青青:以心换心,用爱战疫

  一方有难,八方支援。如今,在武汉战疫一线,来自河南省、市、县等医疗机构的一大批医护人员,正在奋不顾身、夜以继日奋战。他们用自己的光和热,温暖着病人,也温暖着这座千万人口的英雄城市。

  2月21日,让我们走近一位他们的典型代表——河南省第五批支援湖北医疗队队员、郑州人民医院急诊科护士长邵青青,来听听这位“90后”护士,在武汉市青山方舱医院奋战多日后的“疫”线心声。

  ①

  【“甚至比‘急诊科超人’还累”】

  记者:来武汉支援的医护人员,很多“90后”,你也是吧?

  邵青青:

  是这样,我1990年9月出生的,但我感觉自己处事不像“90后”。

  我一直在急诊科上班,整天风风火火的,节奏非常快,现在这个方舱医院节奏慢一点,但是在三级防护的条件下,工作也很累,需要克服的困难也很多。在我们心里,过来支援的所有医护人员同样也都是超人,甚至比“急诊科超人”还累。从这个角度上说,年轻人可能更适合一点。

  ▲出生于1990年的邵青青,是郑州人民医院急诊科护士长,也是河南省第五批支援湖北医疗队队员。

  记者:工作强度还能承受吗?

  邵青青:

  还行吧。举个例子,大家应该也都很清楚了,在病区里,医护人员不能有任何暴露,不能喝水,不能上厕所,这就要求我们值班之前尽量少喝水,少吃饭,实在迫不得已,我们有的同事就穿上了纸尿裤。加上防护服、口罩、护目镜都几乎不透气,里边衣服天天汗湿,而且密闭缺氧,更是难受。

  另外,我还负责我们第四大组的感染控制,主要是帮助大家做好防护工作,这一点特别重要,一点马虎不得。也正是因为这个,我们六小时的班,往往要消耗七八个小时时间,光穿脱防护装备都要很长时间,经常性晚上八点钟交班,回到宾馆房间都到十点半了。

  ▲因为穿戴防护装备,邵青青的脸上留下压伤,鼻梁不得不贴了创可贴。(受访者供图)

  ②

  【“爱的传递”】

  记者:看到你们在青山方舱医院里给一位小女孩过生日,很暖心。

  邵青青:

  对,我们第五批支援湖北医疗队2月9日过来之后,接管了青山方舱医院。我在B舱工作,里边就有年龄比较小的孩子,有9岁的,有15岁的。昨天,是这个15岁的小姑娘生日,我们为她举行了简单的生日PARTY。小姑娘很高兴。

  据我观察,现在她在里边学习、包括上网课,感觉也更有精神了。

  ▲邵青青在武汉驻地宾馆的一处露台,接受大河报记者专访。

  记者:这样的创意,相信是有助于病区里气氛改善的,挺好!

  邵青青:

  嗯,我是一个外向的人,刚来时候明显感觉有点压抑,现在感觉在里边挺温暖的。里边的设备设施虽然简陋,因为毕竟是改造的嘛,但是这个整体的生活物资用品匹配还是非常齐全的。现在,他们都感觉挺好,有的病号甚至会说觉得这比家里都好。

  相比于河南第一批、第二批支援湖北的医疗队负责的病区都是重症病人,我们的方舱医院病号都不是那种比较重的,没有危重症插管的,但也都是确诊的,是经过了核酸检测、CT检查之后才住进来的,还是有一定症状的。

  在当前信息畅通的情况下,他们一般也都清楚自己的处境,从内心来讲,确实是存在一定恐惧心理,缺乏安全感,而且他们也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样治疗。这从他们刚开始入住时,表现最为明显,这也决定了最初的病区气氛是有一点压抑的,需要调节、改善。

  ▲邵青青在武汉市青山方舱医院病房,背后写的名字旁,画有一颗爱心图形。(受访者供图)

  记者:像这样缺乏安全感的病人,有没有你印象深刻的?

  邵青青:

  就从我的第一个故事来说吧,也是我的第一个患者。我记得很清楚,武汉那天大雪,正好是上班的第一天。

  刚进舱,就有一个大姐,她就说,“哎呀,胸闷,呼吸难受啊”。我就问她是怎么回事,我知道她整体上生命体征测过了,都挺好的,就随口问,我说大姐你刚有没有大的运动呀?她说,“我就收拾收拾东西就难受,你们会不会给我们发药啊?”

  从这里,就暴露出来了,他们心里担心,过度的担心和焦虑。

  记者:你是如何缓解她的这种情绪的?

  邵青青:

  我就说,大姐,咱先做三组深呼吸。然后,我带着她做深呼吸,又让她坐高一点,因为刚开始在躺着。做了之后,我们又聊了聊家常。聊了一会之后,我就又问大姐好点没有?她说,一听说你们河南医疗队来了,还带着医生和护士,我们感觉有救了,我这会感觉好了。

  这就又暴露了一点,实际上她是担心会不会有人给她治疗,会不会有人管她。她缺乏的是一种安全感。

  果然,后来她说,来到这儿,就害怕没人管。我就告诉她,我们河南医疗队来的人数有三百人,放舱医院各方面都会有安排,不用担心。就这样,经过短暂四五分钟沟通,她就很开心,就笑了,后来还掉下来眼泪。

  她的掉泪,也特别感动我。我就觉着,就那一会,我们聊天,她听我讲话,信任我之后,是会消除她的恐惧感的,她觉得可以依靠着我,依靠河南医疗队能够好起来。

  她笑,她流眼泪,给我们触动很大。我们也开始更加关注他们的心理问题,注重对他们的心理疏导。

  我们也都理解,毕竟他们来这里,也没有家属陪伴,也不允许陪伴。还有,我们了解到,这些病号不少都是家庭型的感染,而且很少在一起住院的,绝大多数都是陌生人,有无助感是很正常的。

  ▲邵青青讲述方舱工作时说,加强对病患的心理辅导十分重要,而且十分必要。

  记者:关于心理疏导,你们有没有想办法?

  邵青青:

  有。举个例子,我们第一天进舱的时候,我们这个队的衣服上,都写着三个字:河南,中!为啥写这三个字?一方面是鼓励我们自己,给自己打气,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把这种坚定的信念,传递给病号,让大家携手一道,战胜疾病。

  在跟这位大姐聊的时候,我也特意逗她说,你看看我背后这个写的啥?她就用那种武汉音儿读了这三个字。之后,她就哭了。我能感觉到,这时候,她已经完全信任河南人,信任河南医疗队了。

  从这位大姐的转变,我认为,我们已经是胜了战疫的第一步,因为我们之间建立起了信任,病号愿意打开心扉,没有了心理障碍。这时候,他们才陆续说,他们也不是心里难受,而是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,这才是他们最初难受的原因和目的。

  ▲为了鼓励病患,也为自己打气,邵青青的衣服上,写有“河南 中”字样。(受访者供图)

  记者:根据你的掌握,就像这位大姐这样,通过你们的开导,病情有没有好转?

  邵青青:

  有,有。昨天我在巡视病房的时候,做完治疗,习惯性地在病区里边走一趟,给大家打个招呼。当时,这位大姐,姓高,就叫着我,“咦,小邵,你又上班了”,我就说大姐好,你感觉怎么样?她说“呀,好多了,看见你就有劲儿!”我笑着说“你要是不见我就没劲了吗”,她说不是,自从看你“河南中”那三个字之后,我觉得只要是你们河南人,都行!

  当时,我就觉得,他们都能把心放下来,真正去配合治疗,包括汤药、运动,等等,都积极认真参加,有了信心,也不再那么悲观了,甚至还主动提出要帮助我们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。

  到昨天,首批已经有20位病号治愈出院,我就很欣慰。

  让我很感动的一句话是,那位高大姐,和旁边好几位大姐都说,“我们争取早点治愈回家,您也早点回家。”

  这句话,说到了我们心坎里,当时我就想哭。

  ▲邵青青与病区内过生日的15岁小女孩合影时,携手划出了心形图案。(受访者供图)

  记者:今天我看到你同事发的照片、视频,好几位位患者朝你打招呼,还说“谢谢你,邵青青”,确实感觉很温暖。

  邵青青:

  嗯,他们其中就有一位是高大姐,她很关注我,主动给我打招呼,包括看我来了没有,即便我们穿防护服都一个模样。我觉得,他们用心了,认真了。还有,那个过生日的小姑娘,她还在病区里看书、学习,我们也都处得很好,前几天我们还一块给她过了简单的生日,很热烈,很开心。

  我觉得,这就是真心换真心的一个结果,是爱的传递吧。

  记者:这种互相关爱,肯定会感动其他病号吧?

  邵青青:

  是的。在这种氛围之下,在我们这个第四大组里,我还筹划成立了青山先锋队,想在这里每个区域都推举出来一位代表,通过代表的志愿服务,给大家解决更多问题,让大家的联系更紧密、归属感更强,更有利于方舱工作的开展。

  提议一说,大家都很支持,各个小组纷纷报名。我们选了三名男士、三名女士参加,方舱里的青山先锋队就这样建立起来了,提高了工作效率,也帮了医护人员大忙。比如打饭,以前都是一窝蜂过来,现在分发到床,包括酸奶、水果、鸡蛋,发得又快又准,使得方舱非常有秩序。

  接触多了,我们都互相说,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,在这里不分彼此。还有病号问我们怕不怕,我说既然来了就不怕。大家一起努力,把病看好,都早点回家。

  当然,方舱里边人多,需要我们慢慢去接触,慢慢去了解,但我们相信通过“传帮带”,方舱里的气氛是会越来越好的。

  ③

  【“同一个战壕的战士”】

  记者:医护人员和病号之间这么融洽,想必医护人员之间也很照顾吧?

  邵青青:

  肯定了。我们郑州市人民医院这个团队过来,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搭配的,包括每个人的技术专长、年龄大小、性格特点等等,都有考虑。

  第五批队伍一共300人,到青山方舱医院以后,大家很快也都熟悉了,互相帮忙,无论是工作上的还是生活上的,互相都很注意帮忙照顾,因为大家心里是往一处想的。无论谁有事,都必须马上有人补位,不能空缺,这些处理的都很好。

  ▲在驻地宾馆的一处露台,邵青青接受大河报记者专访。

  记者:这里边,有没有你印象深刻的一件事?

  邵青青:

  印象深刻的是,还是下大雪那天,在舱里,一位郑州市妇幼保健院的护士蹲在墙角呼叫。我过去看了看,一握她的手,隔了三层手套都能感觉冰凉冰凉,不是一般的凉。我就把她的两只手放到了我的腋窝部位暖,半蹲着,抱着她,一直坚持了大概40分钟。

  她说头晕、恶心,想吐,我就叫了医生过来。经过沟通,大家判断她是缺氧导致的。有所缓解后,我们就上报,让她出舱。当时,虽然护目镜已经起雾了,但是我能看到她的眼睛里都是泪水。

  当天晚上,我们都回到驻地后,这位女孩就到处打听我的房间号,要我的微信和电话,想当面感谢我。她说,她是第一天进舱,穿各种防护装备,刚好又赶上生理期,就出现了意外情况,是我给她取暖,抱着她,而且坚持了那么长时间,让她心里很温暖很有力量,她一定要找到我当面感谢。

  我安慰她说,大家都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士,互相帮助鼓励都是应该的,千万不要觉得大家可能不是一个单位的,有顾虑,有孤单感。

  当然,我也知道,我小时候冻手的时候,就喜欢往爸爸妈妈的腋窝去暖。我把她的手放到腋下暖,也是下意识地去这样干,因为这样,也想让她感受到类似父母这样的温暖,让她不至于很无助。

  ▲在武汉火车站旁的驻地宾馆走廊,邵青青下班后,难得放松一下。

  ④

  【“学会坚强”】

  记者:你过来支援武汉,家人都支持吗?

  邵青青:

  在1月26号,咱河南第一批医疗队来的时候,我就可兴奋,就在微信上给我爱人说我要报名,看他的态度,其实当时我的请战书都已经写好了。他说“支持你,老婆,加油,你是最棒的”。

  真正到2月9号要过来的时候,也发生了很感人的故事。当时,我们医院护理部主任电话,再次征求意见,说可以跟家人商量商量,5分钟之后回复就行。我当时还没完全睡醒,就跟我老公说,有一个爆炸性新闻你想不想听,我要去武汉了。

  他就看着我,有15分钟都没有说话。我说你是吓傻了还是咋啦,但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,都是对我的认可和信任。

  后来,他把我搂到怀里说“你到那儿之后,一定要照顾好自己,完全支持你,你要好好的回来”。说这的时候,我心里只想说“谢谢”,眼泪就止不住出来了。

  ▲说到家人孩子,性格活泼外向的邵青青,多次淌下了眼泪。

  记者:想家人、想孩子了,会不会经常联系?

  邵青青:

  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了,我都没有好好给孩子打一个电话,发一个视频聊天,因为各种忙,太忙了,一想起来就难受。

  我们的家庭有点特殊,孩子都是我们两人照顾的,儿子今年4岁,从小都没离开过我,这次分开这么长时间,真的是舍不得。

  来之前,我就跟孩子说,“妈妈给你商量一件事,妈妈要去很远的地方参加一个战争”。他也听不太懂,我就跟他打了个比方,“妈妈要带你去长隆动物园,但是那里的小动物都生病了,感冒了,妈妈要去给小动物吃药、打针,之后咱们就去。”

  这也算是个善意的谎言吧。说实话,我已经给他承诺了很多次了,都没有兑现。这次疫情结束,等有机会,我一定带他去那里。

  听到我要去,孩子扑到我怀里,问我啥时候能回来,我就说让爸爸给你买30颗巧克力,一天吃一颗,吃完妈妈就会回来了。他像小绵羊一样躺在我怀里,十分乖巧可爱,让那种要分别的滋味,更是难受。

  记者:理解你的心情,来武汉支援,是一次分别,也是一次考验和挑战。

  邵青青:

  别看我整天风风火火的,但其实我胆子挺小的,但这次来武汉一线,我知道我真正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坚强,是真正的成长。

  我知道,我来的目的和任务,不是儿女情长,而是要通过自己的业务特长,把这边的病人救治好。

  我知道,来到武汉支援的每一个医护人员、每一个人,都是值得崇敬的。舍小家顾大家,不光光是我一个人。

  我是一名党员,我也看到,党中央包括我们全国人民现在都在帮助武汉,祝福武汉,武汉保卫战确确实实是一场不能输的战争。我也想说的是,请给武汉时间,它会慢慢的好起来,因为我们的爱,总会融化所有困难。

  大河报·大河客户端记者 李岩 吉小平 刘栋杰

2020年02月22日21:28 来源:大河客户端 责任编辑:林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