矗立如昨的老树 再回不去的童“年”

大河报·大河客户端记者 刘瑞朝

讲述人:申思涵 郑州大学广告二班18级

小时候,过年总会到舅姥爷家。舅姥爷家,在濮阳市濮阳县小集镇,那地方比奶奶家略显繁华。

去舅姥爷家,大都在初三以后,这个时间点儿,我们小孩儿们手里,也偷偷存了一些面值较小的压岁钱。到舅姥爷家后,我们便会去镇上的小卖铺买些彩色糖果,再淘一些在奶奶家村子里买不到的花样炮。从镇街上满载而归时,往往午饭还没做好,我和弟弟便会在一棵大树底下吃糖放炮数压岁钱。

这棵大树,实际上是一棵老槐树,就长在舅姥爷家的院墙外面。玩累了后,我就呆呆地望着这棵被称为“神仙”的树,偷听大人们的谈话。这树实在是老了,粗壮的主干树皮皲裂,因潮湿生出白色霉斑,枯败的枝叶悬在半空,苍老而屈曲。树干下方的树洞,黝黑神秘,能钻进去一个小孩。

之所以对这棵树好奇,是因为它太高大,太粗壮,色调和气质又显得太陈旧。树身上被贴了红纸,旁边还盖了一间小房子,约有一米高,里面烧有香火。我们觉得好玩儿,便常围着这棵树做游戏,等着舅姥爷家丰盛的中午饭。

听大人们说,这棵树,有些年头了。大伯说,估计得有二百年;三叔却说,差不多有三百年;还有不知该如何称呼的亲戚,当场推算出这棵树的年龄至少在五百年以上。众说纷纭,莫衷一是,它到底多少年头,也就成了一件悬案。大人们聊着聊着,就嘻嘻哈哈起来,磕着瓜子,相互让着烟,聚在一起闲聊。他们也不在乎谁对谁错,就是兄弟们过年聚上一聚,图个热闹和喜庆。等午饭做好,大家就进到院内,一边彼此吆喝着“走!喝酒去!”。

那时候,我很喜欢听大人讨论这棵树,感觉很有趣。在饭桌上,孩子们不用喝酒,也插不上话。便随便扒拉几口菜,说一声“我吃饱啦!”,就扔下筷子,跑到树旁的空地上玩耍。熟悉的,不熟悉的孩子,聚在一起,相互比拼着谁的炮响,把点着的炮仗扔进易拉罐内,看谁的易拉罐先被炸开。

来舅姥爷家做客,男人们的餐桌和女人小孩儿的餐桌是分开的。男人的餐桌上,总是高声欢谈,推杯换盏,好不热闹。我总是担心爸爸喝醉酒,回家路上骑摩托摔倒。我在树下玩儿,每隔一会儿,就会跑去叮嘱一声爸爸:“少喝点儿酒。”爸爸也总是红着脸,满嘴酒气地对自己懂事的乖女儿说:“爸爸知道啦。”我便又开心地回到树下,继续和伙伴们玩耍去了。

后来我长大了,爷爷奶奶也来城里与我们同住,而老家,便再难回去一趟了。在城里过年,望着那空旷无人的街道,看着那孤寂的红灯笼时,便会想起那棵树,和那些树下玩耍的孩子,那些一年未见的兄弟们的畅谈,还有树下满地的瓜子皮和炮屑。

如今的我,不再回老家过年,不再去舅姥爷家去做客,也不用再担心爸爸喝醉酒骑车摔倒。在城市里过年,坐在明亮的客厅里,茶几上摆满各样的水果,心里却不那么充实了。没有了鞭炮声,没有了复杂难记称呼的亲戚们的闲聊声,气氛显得冷清而空虚,我便把电视的声音开到最大,企图让这一过年便几乎空城的地方变得热闹一些。

现在那棵老树下,一定还会有小孩儿玩耍吧?他们还会吃那种把舌头染色的糖果吗?还会盯着那棵“神树”入迷吗?还会像曾经的我一样,担心自己的爸爸喝醉酒吗?

今年,仍然是因种种原因,没法回老家过年。在郑州这座几乎被“放空”的城市里,童年的年味涌上心头,那棵老树就站在记忆的深处,指引着方向,是童年旅程中不变的坐标。我联系上老家的伙伴,拍几张老槐树的图片传给我。照片里的老树,变得更为稳重和安静。它仍然和过去一样,似乎上一次见到它,还是在昨天一样。

有句话说得好,其实,并不是年味变淡了,而是乐在其中的人,不再是曾经的我们,而是一批又一批孩童们。我相信,此刻仍会有小孩子们在老树下的空地上玩耍,说不定他们中的一个,会像曾经的那个我一样,望着老树发呆,陷入淡淡、慢慢、悠悠的思考之中。


2019年02月09日17:07 来源:大河报 责任编辑:林辉